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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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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3 章

劉巍思好久不見程映澤了,回家的路上一顆心都掛在他身上。雖然程映澤從十八歲到三十八歲都在惹他生氣,但他還是像一個樸素的老父親一樣,始終牽掛著他的孩子。

可他一回到家,卻沒見到他的傻兒子跟傻狗一樣搖頭擺尾地迎接他,只看見沙發處一個頹唐的背影。

“映澤?”劉巍思頗覺奇怪,心頭升起不祥的預感,慢慢走了過去。

程映澤木木地扭過頭來,沒叫人,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。

劉巍思一眼就看見程映澤手上的兩截戒尺,忙扒拉過來:“怎麽回事?你把松兒的戒尺弄壞了?來的路上折了?”可劉巍思沒有得到回答,只看見了程映澤覆雜難言的眼神,那眼神裏有愧悔,有遺憾,有自責,讓劉巍思覺得莫名熟悉。

就好像,二十多年前,自己錯怪他,將他打了一頓以後發現真相那樣。

“你、你打松兒了?你把戒尺打斷了?”劉巍思聲調越來越高,滿滿的不可思議。

程松直走了以後,程映澤才慢慢冷靜下來,撿起戒尺,突然就覺得自己有點過分,不管怎麽樣,也不能這樣責打小孩,打得這麽狠,還說那樣傷人的話,小孩還沒上藥就這樣出去了,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爹當得不好,可是又拉不下臉,畢竟小孩做錯了事是真,挨頓打怎麽都是應該,這麽想想,也沒有多愧疚了。

可是,還是好擔心。

擔心著擔心著,劉巍思就回來了。

程映澤年輕時候就跟劉巍思頂嘴,從沒有在一開始就認過錯,如今已過不惑,叛逆精神依舊,聽老師如此質問,只梗著脖子道:“您也不看看他幹的什麽好事?居然把少英叫過來,還讓少英去見易老頭子,逼著少英和易老頭子和解,這是人幹得出來的事嗎?哦,他還和易老頭子演戲,把少英耍得團團轉,才打斷一根戒尺,便宜他了!”

“這什麽亂七八糟的?都誰跟你說的?”

“少英說的啊,難不成少英拿這種事騙我?我問那死孩子,他一聲不吭的,挨打認罰的模樣,不就是做賊心虛麽?”

“你!”劉巍思快被他氣出心臟病,“你可真行啊程映澤!我說松兒走路怎麽磨磨蹭蹭的,原來是你這個爹看不得他好好的,非要孩子不痛快!”

程映澤雖也擔心,但絕不肯在劉巍思面前服軟,只當他是偏心小孩,舍不得小孩吃苦,因此並不爭辯,只斜眼看他。

劉巍思越想越氣,那孩子從小沒了媽媽,多年不在爸爸身邊,心思敏感異常,這回分明委屈求全,卻還被自己的親爹如此冤枉,還不知心裏多麽難受!

“程映澤,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不那麽自以為是?我不知道是誰跟你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,但我告訴你,松兒在這裏,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別人的事,包括少英。”

程映澤眼簾低垂,心道,老師如此斬釘截鐵,莫非自己當真錯怪孩子了?

“那少英的事怎麽說?”

劉巍思瞪了他一眼:“怎麽?現在肯聽我說了?”

“老師!”

“少英是阿葵任性叫過來的,你要真想怪松兒,也大可以說他沒有盡到勸阻的責任,但是松兒與阿葵畢竟不是親兄弟,阿葵來一趟,松兒也束手束腳的,少英擔心孩子,就來了。”

“那,那來了直接帶阿葵回去不就行了?松兒又怎麽扯進來?”

劉巍思坐下來,嘆聲氣:“要少英與易老師和解的是阿葵,松兒說那孩子性子很固執,不達目的誓不罷休,少英來了,阿葵就不可能輕易讓他回去,更何況,少英心裏對我師兄還是有感情的,見到他那樣,又怎麽忍心立刻離開?”

程映澤不以為然:“哼,少英對那老頭子有個屁的感情!那松兒和那老頭子演戲呢?”

“他大半年前生過病,腦子不清醒了,第一回見松兒就把松兒當成少英,松兒本來也不願意,但後來也算是為了我吧,就半推半就地應他幾聲,他就越來越當真了。映澤,你要真的怪,也是怪我,怪不到松兒頭上。”

程映澤雖然叛逆,但不至於大逆不道到真說怪老師的地步,卻又十分不理解,嘀咕道:“照嚴先生說的,易老頭子以前還打您呢,您對他哪來這麽多感情啊?”

不料,劉巍思笑笑,道:“師兄打我,那是替嚴先生教訓我,又不是他要虐待我,總不能說他的不是。映澤,嚴先生不在了,你們這一輩跟嚴先生的接觸也很有限,我周圍還能談談嚴先生的人一直只有我師兄一人。我知道,你覺得他苛刻,怪他方式不當,耽誤了少英,對他有很多不滿。但是,對我來說,他是大師兄啊,是最早跟著嚴先生學習的弟子。我有時候想不起嚴先生了,覺得很難過,但是去看看他,看他還在,就覺得還跟以前一樣,好像我們都還在嚴先生身邊似的。”

“我要是照顧不好他,以後死了,見了嚴先生,嚴先生也是要怪我的。”劉巍思眼眶濕潤,“時代變得太快了,現在的小孩不大拿師門當回事了,我們也確實不能給孩子們太多助力,不像以前,所以這個師門也漸漸散了,可能就像你說的那樣,這到底不是一種健康的現代的師生關系,所以我也不強求這些學生了。”

“可是,他到底是我的師兄,嚴先生到底是我的老師,我不能半路就棄他於不顧。”

程映澤聽了這些話,沈默半晌,倒覺得自己小肚雞腸薄情寡義了,只是他也根本沒法對易老頭子產生什麽感情,破罐子破摔道:“隨便您。”

見他沒那麽強的抵抗情緒了,劉巍思也輕松了些,斥道:“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,松兒才受了委屈呢,等松兒回來好好哄哄,別讓孩子傷心,聽到沒有?”

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

程松直陪易老師到晚上才離開醫院。下午他收到師爺的消息,說爸爸已經知道事情的經過了,晚上回來不用怕他,盡管鬧。程松直松了一口氣,步伐輕快不少。

回到師爺家,程松直洗了頭洗了澡才進房間,一進去就看見爸爸半躺在床上看書,輕輕關上門,喚了一聲:“爸爸。”

程映澤把書放下,招招手讓小孩過來:“吃飯沒有?”

程松直到床邊坐下,點點頭。

“上過藥沒有?”

方才洗澡時程松直看了一眼,身後傷處已結痂,只是青紫依舊,仍是駭人,但他不願讓爸爸擔心,只道:“其實,不怎麽疼了。”

“胡說!戒尺都打斷了,怎麽不疼?趴下來,爸爸給你上藥。”

戒尺斷了,程松直的委屈一下全湧了上來,鼻頭酸澀,生怕自己要哭,趕緊趴下,側過頭去了。

程映澤輕輕揭了小孩褲子,看到重傷的兩團肉時,忍不住倒吸涼氣,仿佛全然沒想到自己下了這麽重的手,隨後拿過床頭櫃上的藥,給小孩敷起藥來。

“你師伯的事,爸爸聽師爺說了,爸爸錯怪你了,還對你說了很過分的話,爸爸跟你道歉,對不起。”

程松直的頭側著望向關著的門,只留給爸爸一個後腦勺,眼淚“唰”地淌下來:“沒關系,我不怪爸爸,我知道爸爸很在意師伯才會這樣的。”

“謝謝松兒。”

“爸爸,”程松直抓著被子,眼淚洶湧,“我好想你。”

“爸爸也很想你。”程映澤放下藥,把哭唧唧的小孩抱起來,看著他,“爸爸每次上課,想叫人回答問題總是最想叫你的名字,一擡頭,就好像你還坐在教室中間一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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